Friday, November 28, 2008

災後 緬甸 米

災後 緬甸 米
緬甸礁旦塔帕村寺僧,手中缽承載著此間的豐足。今年五月納吉斯風災重創緬甸,台灣慈濟基金會千里馳援播下稻種,收成後將餵養無數緬甸子民。

撰文/黃同弘(經典雜誌叢書主編)
攝影/陳弘岱(經典雜誌攝影)

從仰光驅車到納吉斯風災的重災區坡加里(Bogale),我乘坐的箱型車一路晃盪了六個小時,有那麼幾度在半睡半醒間,我以為回到了那早已不復記憶的童騃光陰,那處我母親生長的中部濱海農村。同樣是炙熱的正午,收割後的稻香曠野,溝渠旁破敗的竹編農舍,直直地好似沒有終點的礫石路;許多的畫面與自然的構圖,就如同五○年代農復會攝影師們所曾凝望的台灣農村。

這是一個時光停滯的國度。在緬甸的舊首都仰光,華美的街景讓我目眩神迷,無論是殖民時期的英式官舍,或是六○年代初簡潔的現代主義集合住宅,不用當地人吹噓我就相信,二次世界大戰之前,仰光曾是東南亞最繁華的城市,而緬甸是全球最大的稻米出口地區。

大戰後的六十年間,台灣改變的程度遠超過我們大腦記憶體的負載,而緬甸的城市與郊野卻好似不曾改變,任其在歲月中斑駁。那位戰時曾經到台灣與海南島接受過日人軍事訓練的獨立之父──翁山將軍,緬甸的政局在他被暗殺後紛擾不休,而後在一九六二年走上軍人長期執政的道路。除了我不牢靠的農村記憶之外,在歷史文獻中,我們還會找到台灣與緬甸這樣的關聯──十九世紀末,台灣米與當時頗負盛名的「仰光米」,曾在福建沿海城市與在地的「頂溪粟」一同被標上價格,自由競爭。

一八五五年,英國占領了下緬甸時,這個伊洛瓦底江沖積而成的三角洲內,稻田約只有一百萬英畝。在殖民者的農業政策下,新的農村勞力由上緬甸乾地移居而來,仰光和勃生(Pathein)的大碾米廠投資大米的生產,而來自印度馬德拉斯(Madras)的世襲階級則取代了緬甸傳統的鄉村放利者。農夫因購買稻種或耕牛而貸款,向小店主的賒欠讓他們負債日深,最終這些債務又刺激了稻米的生產。從一八五五到一八八一年間,這裡稻田的數量增加了九倍。

伊洛瓦底地區開墾的同時,泰國的昭批耶河三角洲及印度支那的九龍江平原也被陸續抽乾成為稻田。而在全球稻米市場初步成形的十九世紀末,新加坡也出現了類似美國芝加哥的期貨交易所,通過日益發達的海運,三地的稻米被輸送到亞洲各個食米地區,甚至是運往歐洲當作工業澱粉的原料。

不管台灣距離緬甸多麼地遙遠,在那場歐洲擴張造成的全球性商品流動中,任何一處的天災都會激起半個地球外的糧價漣漪,何況是在二○○八年全球糧荒之際。

五月二日,熱帶氣旋納吉斯捲起的三公尺巨浪重創伊洛瓦底三角洲,二十多萬黎民枉死,十四萬耕牛滅頂,田地變質鹽化;預期緬甸米倉遭襲後的供應緊張,芝加哥的稻米期貨繼四月分的歷史高點後,連續五個交易日上漲,創下兩周來最大漲幅。而更讓市場人士擔憂的是,倖存的農民恐怕無力進行六月的水稻播種。

「那時候,全緬甸的人在夜裡都抱著收音機,深怕錯過美軍入侵緬甸的歷史時刻。」旅途中結識的仰光友人輕聲向我描述當時的詭異氛圍。

紅樹林外海的美軍艦隊

距不列顛帝國遠去一甲子,二○○八年五月中旬,另一個強權美利堅悄悄的出現在伊洛瓦底江外海,美軍第七艦隊旗下的四艘艦艇,以人道救援為由兵臨城下,它們在恫赫著,為了那伊洛瓦底孤立無援的百姓們,威逼緬甸軍政府打開國際援助的大門。

戰爭不曾發生,但無疑地,這卻是小布希任內美國唯一一次受國際輿論,甚至是敵對國子民讚許的軍事行動。五月二十三日,緬甸軍政府主席丹瑞在與聯合國主席潘基文會面後表示,緬甸同意所有外國救援人員入境展開賑災行動。

從聯合國糧農組織(FAO)、世界糧食計畫署(WFP)、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聯合國旗下各個救援單位陸續進駐緬甸。包括國際紅十字會(ICRC)、無國界醫師(MSF)、國際關懷(CARE)⋯⋯,許多的民間組織也深入災區發揮所長。

而早在軍政府放行前的五月十日,來自台灣的慈濟基金會就已現身仰光周邊地區勘災,之後並選定了坤仰公(Kungyangon)、礁旦(Kyauktan)等地進行一系列稻種與尿素的發放、啟動興建大愛屋及捐贈學校的長期援助工程。

當救災行動展開的同時,國際間也正反省著,二○○八年初這一波全球糧食危機的根源,除了自然災害外,人為的生質燃料政策被指為禍首。過去一年間,用作生產乙醇的玉米占了全美玉米產量的三分之一,富人的油箱與窮人的肚腹爭奪著固定數量的商品,全球玉米價格率先起漲;印度與巴西等國大力推動生質作物,排擠了現成或潛在的耕地,包括小麥、白米也跟進竄升。

而近年來靠能源出口延續命脈的緬甸軍政府呢?那位仰光友人告訴我,緬甸全境大舉種植痲瘋樹(Jatropha curcas),用以提煉生質柴油,被指派的農人必須完成配額,不從就會被留置問話。

官方數據顯示,緬甸境內的痲瘋樹種植園已達兩百萬英畝,一家新加坡控股公司的股東報告中寫到,他們投資了十萬英畝的土地,是當地規模最大的單一痲瘋樹種植園區。

友人向我敘述了某些光怪陸離的傳言,有一則是,「某商人以種植痲瘋樹為由向軍政府租借了八千英畝林地,但樹都還沒種,光是砍掉那些原始林木就讓他賺飽大筆財富。」

在此行之前,我從國際媒體的報導中讀到,軍政府為了拓展痲瘋樹面積,將利斧伸向了海岸紅樹林;再加上百年來人口增加與農業活動的侵蝕,伊洛瓦底三角洲的紅樹林劇減。少了這道居住區與風暴間的天然緩衝帶,東南亞國協區域生物多樣性保育中心指出,紅樹林生態遭受嚴重破壞,是造成此次緬甸洪災如此嚴重的原因之一。

~更多詳細內容請參閱經典雜誌~
2008年12月號
http://www.rhythmsmonthly.com/?p=26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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